从30后到00后 二十位作家书写童年
从30后到00后,二十位作家书写童年
《共和国的童年纪事》 作者:高洪波 主编 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9月
《共和国的童年纪事》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最新推出,该书由高洪波主编,是孩子们熟知的金波、张之路、曹文轩等文学大咖和初展文学风采的年轻作者共同书写的“与共和国一起成长”的主题故事,20位作者年龄跨度涵盖了1935年出生到2000年出生,他们讲述的故事有母亲怀里的童谣、戏剧舞台的趣事、错落有致的藏式楼房……有“小升初”的作文题目、自己做的“矿石收音机”、神秘的礼物……还有香甜的发糕、乒乓球拍、三好学生奖状、哥哥的分数、广场的鸽群、00后的高考……
这些作品充满了作家们对童年的不舍与怀想,对故乡的感恩与挚爱,对成长的回顾与思考,对未来的憧憬与展望。
序言
◎高洪波
北京终于下了一场雪,引起了一片欢呼,因为北京已经有两三年的冬天没有见到雪花的模样。
我,自然也属于落雪的欢呼者之一。
不光是我,连家中饲养的动物们也欢欣不已。
譬如,在雪花中,绿蝈蝈就愈发叫得欢快,小狗们踏雪飞奔追逐的身影也平添了几缕春意……
望着窗外鹅毛般的雪花,我陡然想起了古人辛弃疾,以及他的“雪精神”。
于是,我便无意赏雪,似乎更关注起“雪”的作用和精神。雪的作用,毫无疑问有“清洗”的功能,是不是还更有“不怕冰冻,坚持来临”的功能?
想到“雪精神”之后,我便想到了儿童文学作家群体及方兴未艾的儿童文学创作。
儿童文学作家,究竟要怎样以“坚持的来临”给孩子“被清洗后的洁净的文本”?而且,文本并没有因为洁净而变得肤浅,反而让孩子在阅读的过程中还能体会到“精神”二字?这个问题,我不止一次地想过。
从某种意义上说,儿童文学创作真的需要“雪精神”。
从某种意义上说,儿童在阅读里一定也要感悟出“雪精神”。
在这里,我想把我所理解的“雪”再解释一遍:
其一,落雪时是安静的、纯粹的。不风声鹤唳动静非凡,或曰:低调。
其二,雪花们都轻柔飘落,润物无声,有一种抚摸万物的善良。
其三,白雪皑皑带给人一种银装素裹的神圣与纯洁感。
朴素的、低调的、善良的,神圣与纯洁的写作,这仿佛是对儿童文学作家与儿童文学创作的要求,而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们正是这样一群拥有“雪精神”的群体。
这本书里,我认为彰显了我要的“雪精神”。
跟着童谣飞
◎金波
童谣是有生命力的。这生命力就是能够口耳相传,世世代代不忘,能够活在记忆里。
有的童谣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你;
有的童谣一脸的坏相,就像淘气鬼;
有的童谣看样子就聪明,有智慧,让人明白事理;
有的童谣是苦味的,一辈子流着眼泪唱……
一
最早的童谣都是母亲或奶奶、姥姥那些长辈教会的。我的第一首童谣就是娘教我的:
拉箩箩,扯箩箩,
收了麦子蒸馍馍,
蒸个黑的,放到盔里,
蒸个白的,揣到怀里。
唱这首童谣的时候,我刚开始学说话。我依稀记得我和娘面对面坐在炕上,她用两只手拉着我的两只手,一拉一放,一送一收,用有节奏的声调唱着这首童谣。我特别盼着娘唱到最后一句“蒸个白的,揣到怀里”,那时候,她就会猛然把我揽到怀里。那时候,我们都大声笑着,我把脸紧紧地贴在她温暖的怀里。笑声一停,我会立刻请求娘再唱一遍,就这样,我会一次一次地被娘“揣到怀里”。
那个时候,童谣对我来说,它是一种独特的好听的声音。我们可以不懂得那童谣里歌唱的内容,但可以感受到那悦耳的声音。那是用嘴巴唱出来的声音。它和鸟儿的声音不一样,和流水的声音、风吹的声音不一样,和所有的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都不一样。它是从娘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,带着温热的呵护。那声音很有节奏,它是跳跃的、匀整的,和娘的心跳、我的心跳谐和着。特别是娘用乡音唱出来,让我在吟诵中知道我在哪里,我是谁的孩子。
童谣是乳汁,童谣是乡愁,是渗透进记忆里的歌唱,是融汇到血液里的温情。从诵唱第一首童谣起,在我的生命里便埋下了一颗种子,它和我的童年一起飞翔着,成长着。
二
渐渐地,童谣变成了我们的玩伴。每当我唱着童谣的时候,就仿佛多了一个看不见的朋友。童谣是个会说会笑的小精灵。
水牛儿,水牛儿,
先出来犄角后出头儿。
你爹,你妈,
给你买的烧羊肉——哎。
你要不出来吃——吔,
就让老猫叼走——嘞!
不知有多少次,雨后,我们去寻找水牛儿(北京称蜗牛叫“水牛儿”),把它放在石板上,或者捧在手心上,小伙伴们围着它开始唱:“水牛儿,水牛儿……”那歌声是呼唤,充满了希望和期待。我们目不转睛地望着蜗牛壳的出口,等待着水牛儿探出头来。说起来也真怪,几乎每次我们都能看到水牛儿慢慢地伸出犄角来。它左顾右盼,小心翼翼地探身走出壳子。见它开始向前爬着,我们更加大声地唱起来。就在那一刻,在我们柔和的歌声里,它开始大胆地往前爬着。我们不会害它,我们自以为它听懂了我们呼唤它的歌声。我们真的不会害它。我们常常会把它送到一面墙上,让它自由自在地顺着墙面向上爬,一直爬到我们够不着它的地方。在我们的歌声里,每一只水牛儿都会变成小精灵。这就是童谣的魔力!
三
渐渐地,我们长大了,我们常常听见老奶奶唱这样的童谣:
小小子儿,坐门墩儿,
哭着喊着要媳妇儿。
要媳妇儿,干吗呀?
点灯,说话儿,
熄灯,做伴儿,
明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。
北京胡同各家各户的门墩儿,我倒是很熟悉,但“哭着喊着要媳妇儿”这事儿,小小子儿们并没有切身的体会。听这首童谣的时候很快活,特别是对有了媳妇可以帮助“早晨起来梳小辫儿”这一句最感兴趣。那时候,很多小小子儿后脑勺都梳个又细又长的小辫儿,据说这叫“命辫儿”,可以拴住性命,病魔抢不去,能健康顺利地长大。
这首《小小子儿,坐门墩儿》,其实大人最喜欢唱。这首童谣可以说是一首“哄孩儿歌”,多是奶奶抱着小孙子唱。一边唱一边晃动着怀里的小娃娃,也不管孩子听得懂听不懂,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唱,寄托着老一辈的期望:早娶亲,早生贵子。老人在愉悦着孩子,也愉悦着自己。
在我的印象中,女孩子很少唱这首童谣。男孩子虽然有时候也唱,但多是用来调侃别的男孩子。在一般大的男孩子看来“哭着喊着要媳妇儿”绝对是一件羞羞答答的事情,他们不会承认自己“哭着喊着要媳妇儿”这样的事。但是,歌唱这首童谣,无疑又是对男孩子女孩子性别意识的启蒙。